林地上的花開了又謝,樹梢上的雪積了又融,夏去冬來,幾番寒暑,葉鵠平靜地在長白山裡生活,整個人看起來沉穩許多,也成熟許多。

經過兩年來不間斷地練習,鶴王傳授給他的劍法,葉鵠自信已學了十成十。在攪盡腦汁,苦思良久之後,他決定叫這套劍法做「鶴王劍」,因為這套劍法是鶴王教給他的,跟什麼丹頂鶴或是仙鶴都無關,只是鶴王這隻丹頂鶴獨自擁有並傳授給他,因此要以鶴王的名字來命名,縱使「鶴王」這個名字也是葉鵠自己替他取的。

這天,葉鵠將昨天獵得的一些野味綑好,準備拿到山下去賣。雖然他已重新練武,功力與以前相較沒有十成也有九成,又可算是個武人,但葉鵠並不想像以前一樣,隨時將長劍帶在身上。那是一種象徵,代表自己是個江湖人。但這個身份,葉鵠早已在三年前便丟棄在洛陽了,所以他出門時頂多帶柄斧頭,表示自己只是個尋常的獵人。

進入白河鎮,走沒幾步,葉鵠已感覺鎮裡的氣氛浮燥,跟平時有些不太一樣。一走近常跟他做生意買野味的飯館,便見門口聚集了一堆人,氣氛凝重,吱吱喳喳地不知在討論什麼。葉鵠耐住疑問,推開人群,努力擠進店裡面,卻赫然發現店內大廳裡,竟躺了幾具屍體。

葉鵠在店裡一角找著了掌櫃,連忙問道:「發生了什麼事?」

掌櫃原本臉色氣憤,見是葉鵠,神情鬆了一點,道:「原來是你。昨兒個店裡來了三個中原人,鬼鬼祟祟到處問著有沒有人見過丹頂鶴。大家都奇怪外地人怎麼對丹頂鶴那麼好奇,最後大家東問西問下,被我們套出來,原來他們找丹頂鶴,是要取它頭上的那團紅囊,說什麼可以製造天下奇毒,真是胡說八道。」

葉鵠眉頭一皺,想起兩年前也有個人說過要抓丹頂鶴來製毒的事,但事情已過去兩年,會是相關的人嗎?葉鵠連忙問道:「然後呢?」

掌櫃的又道:「然後!這裡的人都是老早以前就定居在這的,丹頂鶴是仙鶴耶,我們怎麼可能讓那些人入山去做那種事。當時店裡大夥兒一擁而上,就要趕那些人出鎮去呀!」

這時在旁邊聽著的小二插嘴道:「誰知那些人都是練家子,其中一個比較老的男人從腰上抖下一柄軟趴趴的劍,三兩下就殺了老張、小王和陳大哥,真是太可惡了。」話說到最後,聲音已有些哽咽,而在聚集在店門口的鎮民們更是齊聲大罵,每個人都一付氣憤不平,非抓到人千刀萬剮不可的模樣。

這老張、小王與陳大哥都是白河鎮上的居民,一個是農夫,一個是鐵匠,還有一個是跑單幫的,三不五時便會到飯館來喝酒聊天,跟大家都熟的很,都算是那種命不該絕的好人。

葉鵠蹲下身來,翻開臨時隨便蓋在三人屍身上的草蓆,看著這些已無法再享受人生的冰冷面孔,葉鵠平常雖跟這些人只是點頭之交,但還是感到一陣難過。接著葉鵠看向三人的致命傷,傷口平整,切面光滑,來人使的又是一柄軟劍,看來這人武功也不弱。

葉鵠將草蓆小心地蓋回去,站起來問道:「那現在那三個人呢?」

掌櫃的嘆道:「當時也在店裡的一些大漢氣不過,召集了一些人要圍剿他們,可惜最後還是讓他們溜走,逃進山裡了。」

葉鵠點頭低聲道:「那些人一定有輕功,尋常人是追他們不上的。」

這時門口一位壯漢喊道:「敢來我們白河鎮撒野,絕不能讓他們好看,就算逃進長白山裡,我們也要將他們搜出來!」

白河鎮的居門非常崇敬丹頂鶴,上次葉鵠曾因救了丹頂鶴而受傷的事,被鎮民們知道了,每個人都對他特別親切了好一陣子,也因此他現在才會與鎮民如此熟稔。這三個人在大廳廣眾下囔啷著要抓丹頂鶴,想不引起眾怒也難。葉鵠猜想,這些人雖是江湖人士,有功夫在身,但也敵不過十幾二十個憤怒的老百姓,所以才會逃進長白山裡。但即使人多勢眾,江湖人士也不是好惹的,組個搜索隊入山的主意還是太蠢了些。

但不等葉鵠開口勸阻,已有一人說道:「那些人都會武功,這是還是交給官府辦比較好吧!」

原先大聲叫喊的那人說道:「官府那管得到我們這偏遠小鎮的事,難不成你要這樣放過他們?」

這時又有另一人道:「這又有什麼辦法,老張小王的事的確很可憐,但自己的命也很重要呀!」

陳大哥獨身,但老張與小王都有妻小,她們一個神色淒涼的坐在一旁,一個掩面哭泣不已,聽到鎮民們爭執,其中一個悲慟道:「這些武林中人,憑什麼仗著自己武功高強,便可以隨意殺人呢!何況只是趕他們出鎮,又沒人要傷害他們!」

丈夫就這樣死了,往後還得自己辛苦討生活,將小孩養大,情況的確很可憐。但葉鵠也只能嘆口氣。強者生存,敗者死亡,這種戲碼在武林間是司空見慣,一踏入江湖,人人都有自覺自己下一秒可能就會慘死他人手下,但也因為這種事太習以為常,就算牽扯到無辜的老百姓,也沒人當它是一回事了。

主張入山的那人道:「沒錯!我們一定要替老張、小王和陳大哥報仇!」

店小二說道:「你要拿什麼跟人家打呀?昨天又不是沒見到他們的身手,你一個尋常趕牛車的打得死人家嗎?」

這時聚集在飯館的人大致分成了兩派,一派主張一定要揪出那些王八蛋,另一派則是覺得不要這麼衝動行事的好。兩派人馬爭執不休,群情激動,就快要將屋頂吵翻天了。

葉鵠稍微運起內力,大喝了一聲:「別吵!」聲音沒有大到讓聽的人不舒服,但已足夠壓過眾人爭吵的音量。所有人都轉頭看向葉鵠。

葉鵠道:「發生了這些事,我知道大家都很難過,但你們都折騰了一天了,先回家休息吧!那些人逃進長白山裡,說不定明天就被山裡的東北虎或金錢豹給咬死了。」葉鵠頓了一頓,用堅定的語氣說道:「而且,我也不會讓他們胡來的,你們放心吧!」

這時大家才想起來葉鵠曾有過的事蹟,但沒人知道他的劍術精良,大家以為葉鵠又要和上次一樣,用性命去保護山裡的丹頂鶴。

掌櫃的擔心道:「對呀!你和雁嫂都一個人住在山裡面,可得提醒雁嫂要小心一點,你自己也千萬別亂來呀!」

葉鵠微笑道:「放心!我自有辦法。」接著,葉鵠將手中的野味交給掌櫃的,道:「這些就送給老張、小王和陳大哥吧!讓他們在黃泉路上吃。」

掌櫃的接過那些野味,交給小二拿去廚房料理好,用來祭拜無故犧牲的這三人。鎮民們在聽了葉鵠的話後,終於漸漸散去,乖乖回家休息了。

葉鵠離開飯館,朝回家的路上走去。丹頂鶴可能有危險,但他心裡既不緊張,也不著急。經過這許多年來的相處,葉鵠相信鶴王絕對有能力自保,而自己也有能力可以保護他們。

路經沈大夫的太和堂,卻見平常敞開的大門深鎖著,葉鵠一時好奇,上前拍拍門,想問問沈大夫今日怎麼不做生意了。拍了許久,卻無人應門,葉鵠只好繞到屋子後門那裡,正好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,戴著又大又低的帽子,背著一個大竹箱,從後門裡閃出來,頭一低便要快步離開的樣子。

說不定是闖空門的!葉鵠腳步一蹬,衝上前去抓住那名小偷,大喝道:「賊子,休想走!」

那名小偷嚇了一大跳,努力掙脫葉鵠的牽制,拉扯一番後,被葉鵠扯掉帽子,葉鵠這才看清這小偷的長相,竟然是沈大夫。

葉鵠放開抓住沈大夫的手,訝異道:「沈大夫,你…你怎麼…」

沈大夫見是葉鵠,放棄似的嘆了口氣,道:「我本想默默離開,不讓任何人發現的。」

葉鵠奇道:「離開?在這裡好好的,為什麼要離開?」

沈大夫更是沉重地嘆了大大一口氣,頓了好一會,終於問道:「你聽說了昨天發生的事了嗎?」葉鵠點點頭,沈大夫便繼續道:「那名殺了老張三人的男子,我認識,是以前皇宮裡的大內侍衛,名叫呂騰。」

葉鵠一聽,知道事有蹊蹺,小心地問道:「沈大夫為何會認得大內侍衛?他們來這裡,難不成另有隱情?」

沈大夫道:「我原是宮中太醫,所以認得呂騰。這一切都是巧合,該怎麼說呢?」

於是,沈大夫開始向葉鵠說明自己的來歷。

 

沈大夫,原名沈明鐘,在時局尚稱平穩、王室尚未南移之時,曾是宮中御醫之一,雖非宮中太醫之首,卻也頗受王公貴族的信任。但身處宮中,難免會碰到王室親族間的權力鬥爭,尤以後宮嬪妃為甚,下毒、暗殺、施咒等幾乎是家常便飯,只要能消滅礙眼的人,什麼方法都無所謂。沈明鐘既然身為御醫,也不免會遇上這種事。某天,一名與他交情不錯的太監來見他,求他提供能令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形下,中了便立即死亡的劇毒。沈明鐘原本不答應,後來耐不住太監的要求,加上他想毒死的那名貴妃的確很令人討厭,於是便將自己最新研發出來,無色無味,吃下去不到一個時辰,會立即吐血而死的毒藥給他。此藥是他在無意中,不小心將可治寒痰哮喘的紅信石丟入鍊爐裡,沒想到經高溫加熱後,紅信石會形成紅色的結晶粉末。沈明鐘又發現只要一丁點這種粉末便能致死,藥效奇強,且尚未發現有任何解藥。當初只是為了要給這個毒藥一個響亮的名字,好讓那名太監信任,所以沈明鐘隨便取了個「鶴頂紅」的名字。而鶴頂紅果真劇毒無比,順利的毒死了那名貴妃,但事情也悄悄地流傳在宮中,甚至還有許多人來向沈明鐘買毒藥。

後來蠻族入侵,京城淪陷,沈明鐘趁亂逃到了東北,打算從此安安靜靜地渡過餘生,但沒想到會在白河陣遇到宮中的同僚。

呂騰一定是想要製造鶴頂紅,才會召集人手,來到這偏遠的地方尋找丹頂鶴,而因為這世上只有沈明鐘自己知道鶴頂紅的製法,呂騰等人要是發現他,絕對不會放過,因此沈明鐘打算偷偷逃跑,離開白河鎮。

 

葉鵠神情凝重,帶著埋怨的眼神看著沈明鐘,道:「那,那些丹頂鶴是製做鶴頂紅的原料這種謠言,是你散布出去的?」

沈明鐘低下頭道:「我隨口胡謅,沒想到真的有人相信。」

葉鵠大聲道:「那現在你跟我入山,去找那些人,然後跟他們說鶴頂紅與丹頂鶴一點關係也沒有,叫他們趕快離開這裡。」

沈明鐘搖頭道:「不行,呂騰一定會要我將真正配方告訴他們。」沈明鐘退了一步,看著葉鵠,誠懇道:「我是名大夫,不能再讓這種毒藥流傳出去,害死更多人了。」

葉鵠怒道:「難道犧牲山裡那些丹頂鶴,就沒關係嗎?」

沈明鐘訝異道:「可是毒藥若是做出來,害死的是多少人命呀!」

葉鵠緊握拳頭,道:「丹頂鶴的命就不是命嗎?」

沈明鐘道:「葉公子,難道你認為人命比那些畜牲還重要嗎?」

葉鵠說了個「我」字,就再也說不下去了。人命的確很重要,但丹頂鶴對他而言,也很重要呀!

沈明鐘道:「葉鵠,我知道你跟那些丹頂鶴有非比尋常的情誼,但那畢竟只是些禽類,是沒辦法跟人命相比的,我也是逼於無奈,你就看開點吧!」沈明鐘最後向葉鵠拱拱手,又道:「我要走了,幫我向雁嫂說一聲,你要多保重。」

只見沈明鐘轉身便要離開,葉鵠突然喊道:「慢著。」

沈明鐘回過頭來,慢慢道:「葉公子,如果你還是要阻止我,我就在這自我了斷!我會研究出鶴頂紅這毒藥,原屬無意。後來鬼迷心竅,在宮中暗自販售,沒想到卻害死了許多該死與不該死的人。自我逃出京師之後,我就發誓,絕不會讓這鶴頂紅再流傳到世上。」沈明鐘的雙眼露出堅定的眼神,看著葉鵠,又道:「現在我最大的願望,只是安靜地生活,將鶴頂紅的配方隨我一起帶進棺材而已。」

沈明鐘的眼神堅定異常,顯然他一定會說到做到,只要葉鵠不讓他走,他就當場自殺。葉鵠並不想要沈大夫死,他只是要沈大夫上山跟那些人解釋,讓他們放棄對丹頂鶴打的主意,但顯然事兩難全。

葉鵠欲言又止,最後嘆道:「我只是想問你,那呂騰的武功如河?」

沈明鐘愣了一下,回想道:「我對功夫懂得不多,但他是武狀元出身,在內廷當差的,好像沒幾人打得贏他。」

葉鵠點點頭道:「是嗎?我知道了。」眼睛看著沈明鐘,內心不知該留他下來還是該讓他走,掙扎了許久,葉鵠最後只是說道:「路上小心。」

沈明鐘微微一笑,戴好帽子,低頭快步朝鎮外走去。

  

沈明鐘的做法不能說是錯的,只是在葉鵠心裡,那並不是最完美的辦法。但既然人都走了,葉鵠也只有靠自己了,唯今之計,是先回長白山裡警告王雪雁,然後守在沼澤的入口旁,防止任何人進入。而沼澤的入口,也就是他家。

葉鵠記得這幾日王雪雁要趕著立秋之前,將一些繁殖期已過的藥草採回來,因此幾乎每日都會出門。要是運氣不佳遇上那幾個外地人,那就不好了。於是,葉鵠快步趕回長白山,直奔王雪雁的住處。

到了王雪雁的房子裡,卻不見任何人影,葉鵠放聲大喊:「雪雁!雪雁,你在家嗎?」

幸好一個聲音自屋後傳來,道:「我在屋後面。」

葉鵠繞到屋子後頭,只見王雪雁正將一些他學半天也記不住一片葉子的藥草放在架子上,下頭則是一個裝了水的大甕,火架在下面,正咕嚕咕嚕地沸騰著,水氣透過架上的藥草,慢慢蒸散在空氣中。

葉鵠問道:「你在幹嘛?」

王雪雁答道:「處裡剛採回來的藥草呀。」見葉鵠一臉似懂非懂的模樣,又解釋道:「這天麻必須先過水,去除一些微毒,之後曬乾了,才能當藥材使用。我不是跟你說過?」

葉鵠道:「就算你跟我講一百遍我也記不住。」停了一會,又道:「方才我去了鎮上一趟,聽說了一件大事。」

王雪雁笑道:「喔,什麼大事要你特地跑來跟我說呀?」

葉鵠正色道:「是很嚴重的事。昨天鎮裡來了三個外地人,殺死了老張、小王和陳大哥。」

王雪雁吃了一驚,道:「怎麼會?發生了什麼事?」

葉鵠將事情經過,簡短的說了一遍,最後道:「那三人逃進長白山,現在山裡很不安全,你快把東西收拾一下,去我那邊待幾天。」

王雪雁道:「去你那!我才不要,你那又小又破,一點也不舒服。」

葉鵠的房子自三年前親手蓋好到現在,從來沒有整修或補強過,他身為木匠的日子,只有那幾十天而已,所以房子依然簡陋不堪,只能勉強住人。

葉鵠忍住氣,又道:「你一個人很不安全,要是碰上那些人怎麼辦?」

王雪雁道:「山裡那麼大,他們又不一定會跑到我這兒來,放心啦!」說完繼續做自己的事。

葉鵠抓住王雪雁的手,道:「話不是這麼說,那些人都是武林中人,你要是遇上了,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。我不希望你發生任何事,跟我一起回去吧!只要待到他們離開就好了。」

葉鵠誠懇的眼神令王雪雁有些心軟,但她還是道:「不行,我這匹藥材還沒弄完,沈大夫一個月前就跟我說好了,我得趕緊弄好給他送去。」

葉鵠嘆了一口氣。沈大夫才剛落跑,送去了也沒用。於是又將沈明鐘大夫的事給說了一遍。

王雪雁驚道:「沈大夫…原來是太醫,還是發明鶴頂紅的人!」

葉鵠道:「現在你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吧!我得趕緊回去顧著鶴王他們,多一個人也是多一份力量,你就當是幫我忙,好不好?」

王雪雁道:「這不叫嚴重,叫複雜吧!不過…」王雪雁想了想,她已找不出任何藉口,而且事情似乎真的滿嚴重的,最後還是嘆道:「…好吧」。

  

兩人一起走到葉鵠的住處,遠遠看見那棟竟然還沒垮的房子,王雪雁忍不住嘆道:「想到我得在這種地方呆上好幾天,就覺得好悲慘。」

葉鵠瞪了她一眼,道:「床給你睡,我睡地上,這樣你能不能稍微別抱怨了?」

王雪雁道:「你的房子還是小事,最重要的是我的大主顧竟然跑了,將來我怎麼辦?」王雪雁一邊煩惱,一邊穿過敞開的柵欄,向屋子走去,嘴裡還在說道:「雖然只賺那些皮藥商的錢,也是足夠了,但這樣工作有點少,日子要怎麼打發呢?」

葉鵠耳裡雖聽著王雪雁的牢騷,但一句話也沒聽進去,他看著被拉開的柵門,心裡覺得奇怪,自己早上出門前明明將所有東西都關好了的?

突然,心神一動,葉鵠連忙向王雪雁大叫道:「雪雁,等一下!」

這時,王雪雁前腳才剛跨進屋子裡,也隨即發出一聲尖叫。葉鵠快速地跟著衝進屋內,護住王雪雁。只見屋子裡站了兩名陌生男子,一臉漠然的瞧著王雪雁與葉鵠。

其中一人嘲諷般的微笑道:「沒想到這種廢墟還有人住呀?」

葉鵠猜想這兩人必是那三名外地人中的兩個,皺眉道:「你們是誰?胡亂闖進別人的屋子裡,到底想幹嘛?」

那人笑道:「誰知道這是你的屋子,我們只是進來瞧瞧,你這屋子裡除了掛在牆上的那柄劍,怕是沒有什麼東西好偷的吧!」

另一人自王雪雁進屋後,便一直皺著眉頭,盯著王雪雁看,默不作聲,這時卻突然指著王雪雁,大聲叫道:「二堂嫂!」

葉鵠這時才注意到王雪雁自方才便呆立在一旁,滿臉驚鄂,說不出一句話來。看王雪雁的表情裡帶有一絲恐懼,葉鵠暗暗將王雪雁拉至身後,皺眉向兩名陌生人問道:「你們到底是誰?」

先前開口的那人不理會葉鵠,看向王雪雁,最後也笑道:「二堂嫂你不見蹤跡這許多年,原來跟野男人躲到這種地方來了。」

男人諷刺的毒言毒語似乎讓王雪雁鎮定了一些,她努力露出微笑,道:「好久不見了,炎霜,甘楝。」

看來王雪雁是認識這兩人的。葉鵠轉頭問道:「他們是誰?」

王雪雁輕聲道:「他們是我夫家親戚,唐炎霜與唐甘楝兄弟。」

夫家的親戚?那就是唐門的人了!沒想到那叫呂騰的大內侍衛竟找了西蜀唐門來合作。葉鵠眉頭越皺越緊,事情是越來越糟糕了。

唐炎霜笑道:「這下可好了,多年前妳離開唐門時,燒了我們的藥庫,這筆帳還沒跟妳算呢!」

認出王雪雁的唐甘楝也笑道:「沒想到這趟出來,還會有這等收穫,大爺爺一定會很高興的。」

什麼收穫?是指王雪雁嗎!葉鵠聽著這兩位毫不掩飾要將王雪雁帶回去教訓的意圖,又老套又愚蠢的江湖話也忍不住出口,喝道:「想要帶她走,你們得先問問我!」

這時,唐氏兄弟倆才正眼看向葉鵠,唐炎霜冷笑道:「難道你想保護她嗎?你又是誰?」

葉鵠尚未回答,便聽屋外傳來一陣呼喊聲,道:「唐甘楝!唐炎霜!你們快出來,我找到丹頂鶴了!」接著,一名高大的男子走進屋來,手上握著一塊血淋淋的東西,微微驚訝地看著屋裡的人。

高大的男子想必就是第三名同伴呂騰,開口道:「怎麼,這破屋子有人住?」

葉鵠完全不理會呂騰嘴裡對他房子的嘲諷,一心只注意他手上的東西,心裡暗自期望那最好不是他所想的東西,話尚未問出口,一旁的唐炎霜已先開口。

他指著呂騰手上那東西,問道:「丹頂鶴在那?你手上那又是什麼?」

呂騰高興地舉起手,笑道:「這就是製作鶴頂紅的原料,我在下面山坳那發現了一個山洞,山洞裡似乎是丹頂鶴的居地,我殺了一隻,取了一塊紅囊來給你們看。」

聽了這話,王雪雁暗地驚呼了一聲,葉鵠握緊雙拳,心裡一陣刺痛,又急又怒地說不出話來。

唐甘楝道:「只有一塊,並不夠我們研究調製鶴頂紅。」

呂騰道:「我知道,但其他丹頂鶴都飛走了,我需要你們來幫忙。」

這時,葉鵠才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,大喝道:「你們這些該死的傢伙!」喝聲中,葉鵠身形快速衝向掛在牆上的劍,在場三位武林高手皆來不及反應,只能讓葉鵠將劍整隻扯了下來,就在左手順勢抽出長劍之際,葉鵠卻就此停住。

原因無他,唐甘楝正將一隻袖箭抵著王雪雁的喉頭。

唐炎霜笑道:「這位大哥,如此激動所為何來?刀劍不長眼,要是傷到自己就不好了。」說罷,唐炎霜慢慢走過去,輕柔卻不容反抗的將葉鵠手上的劍拿過來,道:「這柄劍先讓我保管吧!」

唐門兄弟用王雪雁要脅葉鵠,不准輕舉妄動,但言詞間卻絲毫不提及王雪雁,想必是不論如何,他們絕不會放過王雪雁燒他們藥庫的仇恨,但只要葉鵠輕舉妄動,王雪雁更是別想活過今天。如此豪強無恥的作法,真是欺人太甚,卻又別無他法可敵。於是,葉鵠與王雪雁兩人被唐氏兄弟押住,跟著呂騰一起下到山坳,穿過山洞,進入鶴王的沼澤中。

沼澤似乎回應著葉鵠目前的情景,淒冷寂寥,破爛歪折的水草,好似反應著方才呂騰闖進來的那陣混亂。四處不見一隻丹頂鶴,只不遠方一個白色身影,血流滿地,倒在地上。

王雪雁別過頭,不忍再看。她雖與丹頂鶴這種動物不熟悉,但畢竟其中一隻也曾在她家住了許久,見到被人活生生切下紅頂的丹頂鶴,也是心懷悲慟。

葉鵠心裡的痛楚比王雪雁要大上好幾倍,雖然彼非人類,但對拋棄一切,獨自活在深山中的葉鵠而言,丹頂鶴們就像是他的家人般,而失去重要的親人,這種痛是足以讓人發狂的,但葉鵠只是盯著那具屍體,強忍心中的悲苦,努力逼迫自己看著那被血染成鮮紅色的白色羽毛,將這景像刻印在腦中,好讓自己永遠不會忘記。

突然,耳邊傳來一陣高亮的鶴鳴,還來不及反應,所有人便被一隻自上俯衝而下的丹頂鶴給撞散。呂騰及時向旁一滾避開鶴王尖銳的喙口,但押著葉鵠與王雪雁的唐炎霜與唐甘楝因為視線的關係,閃避不及,俱被鶴王撞倒在地。丹頂鶴們跟著鶴王一隻隻疾衝而下,撞得眾人眼冒金星,久久不能起身。

呂騰最先反應過來,他迅速起身,抖下身上的軟劍,一劍朝飛衝過來攻擊他的丹頂鶴砍下;但同時,葉鵠趁機抓起唐炎霜掉落的長劍,進步、反身、錯手,及時擋住呂騰的劍,三個動作一氣呵成,令呂騰與唐氏兄弟三人吃了一驚。

原來這毫不起眼的獵戶也是高手!

葉鵠長劍對著呂騰,呂騰對丹頂鶴毫不留情的態渡,令葉鵠一心只想先替丹頂鶴報仇,完全沒想到其他的。

呂騰仔細地觀察著葉鵠的架勢,只見葉鵠的劍拿在左手,斜指自己的左方。只要是練劍的人都知道,左手劍因為跟大部份右手使劍的人方向相反,招式更詭譎難測,一但練成了,在江湖上就能擠身高手之列。因此呂騰凝聚心神,不再理會四處竄飛的丹頂鶴,將軟劍甩得筆直,準備專心應付葉鵠。

軟劍的特點在於比一般鐵劍更多些柔軟與彈性,招式之間常會利用這兩點特性,在對手意想不到之處攻擊,也算是冷門功夫,尋常武人難以敵擋。

但葉鵠很恰巧的不是尋常人,鶴王傳授給他的鶴王劍法招招精妙,式式簡鍊,對上江湖中難得一見的軟劍劍法,根本不放在眼裡。呂騰最初只使出一些普通的招式,想觀察葉鵠的功力如何,不料葉鵠一臉自信,見招拆招,偶爾還能還他一些令他手忙腳亂的招式;於是,呂騰開始將自己的成名絕招使出來,曾有不少大盜惡霸,都是死在他這幾招殺手瞷下。但葉鵠自信依舊,劍法精妙簡鍊也依舊,呂騰這才發覺,事情大大的不妙了。

另一邊,丹頂鶴群在鶴王的指揮下,於唐炎霜唐甘楝兩人身邊四散飛舞著,見縫插針,伺機攻擊兩人。雖然傷害不大,但兩人也被啄出了不少洞來,火氣也上來了。

眼見鶴王在半空中鳴叫著,向周遭的丹頂鶴發出命令,唐甘楝瞧準了鶴王的身影,舉起手臂,手上不知裝了什麼機關,兩排三隻袖箭破空而出,鶴王大叫了一聲,即時避過,但袖箭還是射中其他的丹頂鶴,被射中的丹頂鶴跌了下來。

唐炎霜叫道:「幹得好!」自懷中也取了幾把銀針出來,兩手一甩,銀針又將丹頂鶴傷了幾隻跌至地上。

西蜀唐門本就是以毒藥、暗器機關等聞名江湖,許多史上有名的狠毒暗器,大部份都是唐門出品。族人中能出門行走江湖的,更是每人都練了一手神準的發射暗器手法。唐甘楝手臂裡暗藏的袖箭,是唐門近幾年所研發出的一種機關,從只是抬手就能發射的情況看來,暗器的小巧精緻無人能及,已是獨步武林。而唐炎霜的銀針雖是一項普通的歹毒暗器,但他一把針能朝四散的丹頂鶴射去,且無一失準,手法確實高超。銀針上原本是淬有劇毒的,但唐炎霜怕毒藥會影響到丹頂的毒性,因此只用普通的銀針,對準丹頂鶴的頸椎射去。

在唐氏兄弟的暗器攻擊下,在空中擾亂的丹頂鶴少了一些。唐甘楝面露冷笑,手臂再度舉了起來,打算多殺幾隻。

王雪雁見狀,完全沒考慮到自身安危,只是抱著與葉鵠同一邊的心情,想要保護丹頂鶴們,竟衝過去抓住了唐甘楝的手,大叫道:「住手!」

唐甘楝的手不經意間被王雪雁一抱,失去準頭,射出的袖箭沒一隻射中丹頂鶴。唐甘楝大怒,右手一揮,將王雪雁甩開倒在地上。王雪雁頭撞到石塊,登時昏了過去。

葉鵠眼角瞧見這幅景象,忍不住轉頭叫道:「雪雁!」

說時遲,那時快。在激戰的當中將頭轉到別的方向去,呂騰怎麼可能放過這麼大的破綻,立即變換招式,將他的成名絕技「避無可避」使出來。呂騰是名武人,並不是文學家,所以無法給他這自創的絕技取一個好聽又有學問的名字,反正中國人不像某些番民,打架時不習慣喊出招式名字,所以也就無所謂了。軟劍利用彈性與柔軟度,出招時可將對手的上身至下盤皆涵蓋在攻擊範圍內,讓人不知防守何處。而一般劍術攻擊的地方不外乎胸口,左右手臂或者足肢,但呂騰這招最後的目標卻是人體最上方的眼睛。先用大範圍攻擊的方式模糊掉對手的焦點,最後攻擊一般人絕對想不到的眼睛,因此大部份的人都會敗在這招底下,所以才是成名絕招。

而葉鵠心思被王雪雁拉走,眼裡又瞧見許多被暗器射下來的丹頂鶴,心神大亂,呂騰這絕招應該是避也避不了,但葉鵠不愧是「神劍」葉鵠,危急之中腰身一旋,呂騰的軟劍自他眼窩旁斜刺過去,眼睛沒瞎,卻劃出一條又深又長的傷口來。

竟然有人能自他這「避無可避」的絕招中避了開來,呂騰著實受了不小的驚嚇,問道:「你到底是誰?」

葉鵠被劃出了這口子之後,也曉得自己得全力以赴,趕快打倒這個前大內侍衛,再去對付後面那兩個使暗器的小人,否則會有更多丹頂鶴受傷。

葉鵠只是冷冷答道:「我的名字,你們還不配知道。」秉氣凝神,長劍一出招,又向呂騰打了過去。

而這次,葉鵠全神灌注,招招對準了呂騰的弱點猛攻,再加上鶴王劍的靈幻飄逸的味道,葉鵠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凜然不可侵的氣勢,令呂騰再怎麼努力出招還招,還是逐漸顯露敗勢。

因為丹頂鶴在唐氏兄弟的暗器攻擊下,死傷慘重,現下大部份丹頂鶴都往天上飛去,儘量遠離地上可惡的人們,只剩下鶴王一隻,仍不肯飛離,執著在沼澤上空徘徊,似乎這沼澤對他來說,非常重要。

因為尚未飛遠的鶴王高高在上,唐甘楝的袖箭力道不足,唐炎霜的手勁也沒那麼大,加上鶴王身形靈活,沒一根袖箭或銀針能射中他,因此兩人只好收起暗器,改看向葉鵠與呂騰兩人的打鬥。

這一看不得了,倆兄弟在江湖裡也有幾年經驗了,當然看得出來葉鵠功力比呂騰要高得多,現在兩人雖還在你來我往的過招,但不出十招,呂騰絕對會敗在葉鵠的劍下。呂騰也算是當今高手之一,是他們三人中武功最高的,要是連他都對付不了的人,唐氏兄弟倆怎麼可能打得贏?

兄弟倆互望了一眼,心裡都有了主意。

趁著葉鵠與呂騰打得專心時,唐炎霜自懷裡摸出一把銀針來,模樣就與方才射殺丹頂鶴用的一樣,但針尖微微發亮,顯然另外加料的毒針。唐炎霜手上輕輕抓著銀針,仔細看著葉鵠與呂騰的動作,瞧準空隙之後,手上的針已在眨眼間射入葉鵠的背中。

葉鵠在那瞬間感覺到背上一股細小的炎熱燒過,隨即傳來冰寒至極的疼痛,葉鵠忍不住頓了一頓,這時呂騰正好一劍刺向葉鵠,葉鵠閃避不及,只能將原本刺向他胸口的劍變成刺入他右上臂。這時背上的疼痛又變成火燄般的灼熱,葉鵠忍不住呻吟了一聲,倒在地上,滿臉大汗。

一旁的呂騰搞不清楚怎麼回事,但還是不願放過任何機會,一劍打算就此解決葉鵠。

唐炎霜舉手笑道:「呂大哥,別麻煩了!這人中了我們唐門的獨門奇毒『青燐』,不用管他,馬上就會死。」

呂騰這才恍然大悟,笑道:「原來是你們在背後動手腳,我還在想這傢伙怎麼突然一付痛苦的模樣。」

唐甘楝道:「不用理他了,我們趕緊將這些丹頂鶴的紅囊取下來,離開這裡吧!」

呂騰走近唐甘楝與唐炎霜,看了看四周被唐氏兄弟射下的丹頂鶴,道:「真厲害!我之前叫你們過來,就是這個用意,只有你們的暗器功夫……」

背上寒冷與炎熱交替的痛苦,令葉鵠神智越來越不清楚,呂騰後面說了什麼,葉鵠完全沒印象,力氣像是被吸光似的,身體動彈不得。雖然葉鵠努力想要用意志讓自己的手腳動一動,但最後似乎連腦子也沒力氣了,只剩感覺還清楚的告訴他背後那股灼燒與冷冽。

葉鵠迷迷糊糊的想著,原來自己最後是這樣死的。

呂騰、唐炎霜與唐甘楝三人忙著將丹頂鶴頭上的赤囊切下來,沒注意到一直在天空盤旋的鶴王悄悄地飛了下來,落在葉鵠身旁。

鶴王低聲輕吟,那股充滿感情又溫柔的聲音傳近葉鵠耳裡,令葉鵠精神一振,但他已無法做出任何反應。鶴王於是又展開雙翅,靜靜地滑曳到山洞口附近,如蜻蜓點水般,輕巧地抓起那個最先被呂騰切下來,後來因鶴王與丹頂鶴們的攻擊,而被遺落在地上的丹頂鶴紅囊,然後又輕輕飛回葉鵠身邊。鶴王將抓著那紅囊的腳抬到葉鵠的嘴上,腳爪用力擠壓紅囊,血水、苦汁、囊液混在一塊,一起滴入葉鵠的嘴裡,慢慢滲過嘴唇,散布在葉鵠整個口腔中,最後瀰漫在四肢經骸裡。

葉鵠隱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,但感覺又模模糊糊的,只曉得力氣似乎一點一滴回來,神智漸漸清晰。最後,只見葉鵠坐起身子,左手按著右臂的傷,背上的疼痛已消失無蹤,就像從沒發生過一樣。

鶴王見葉鵠已無大礙,看了他一眼,接著退了一步,再度拉開翅膀,飛向半空中,仰頭大聲鳴叫起來。葉鵠了解鶴王的意思,對鶴王點了點頭,左手迅速抓起他的劍,也站了起來。

呂騰與唐炎霜、唐甘楝都被鶴王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一跳,轉過頭來看發生了何事。三人見到葉鵠中了「青燐」還能站起來,吃了一驚,尤以唐炎霜與唐甘楝為甚。

唐炎霜像是見到鬼般,指著葉鵠,喃喃道:「不可能!這是不可能的!」

唐甘楝皺眉道:「為什麼…這是怎麼回事?」

葉鵠看著他們三人身上因丹頂鶴而沾染上的血漬,心裡一陣悲痛,靜靜道:「我絕不會讓你們再傷害任何一隻丹頂鶴!」

呂騰又將軟劍握住,怒道:「你這傢伙,幹嘛不乖乖去死!」語聲未了,一招起手式便向葉鵠撲砍而來。

葉鵠斜瞪著呂騰,轉身冷冷避過,長劍趁勢自呂騰背後斜揮而上,呂騰急忙向前打滾,這才堪堪躲開葉鵠的劍,但身上卻被石子劃破了許多小傷口。葉鵠雖被呂騰刺中右臂,但他的右臂本就如殘廢一般,除了疼痛之外,一點也沒影響到左手的劍術,反而因受了傷,令葉鵠的劍法更加凌厲,呂騰閃得更加狼狽。打了一會,呂騰努力擋住十招,好不容易還了一招,但卻被葉鵠一勾一拉,軟劍的劍尖反而朝自己揮過來,呂騰只得連忙收招,內力一個回衝,嘴角登時流下一絲血痕。

兩人打得激烈,在一旁的唐炎霜與唐甘楝卻看得焦燥不已。唐門研發出來的劇毒失靈,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,兩人怎麼也想不透怎麼回事,只期望呂騰能打敗葉鵠,葉鵠一死,這事就當做沒發生過。

被兩人寄予厚望的呂騰打得滿頭大汗,氣喘不已,只覺得眼前的葉鵠已化身為鬼神,一招一式看似簡單,卻蘊含無窮無盡的變化,無論如何避也避不了。這樣的劍法,就像很久以前江湖第一劍客的神劍,呂騰只聽過不曾見過,但心裡越來越覺得驚恐。

心神不寧之下,呂騰越來越難抵擋葉鵠的劍,先是右腹被刺中,接著是左肩被砍了一劍。因失血過劇,呂騰的腳步已歪斜起來,卻仍是不肯放棄,軟劍用力一揮,竟被他當鞭子來使,招式在劍與鞭之間轉換,對手當它是鞭子時它帶有劍勢,對手當它是劍時它卻又使出鞭法,是劍非劍,亦劍亦鞭,顯然是呂騰壓箱底的絕技。

但葉鵠只是抓準時機,輕輕地在軟劍劍尖上一拍一推,軟劍像鞭子般回繞住呂騰的脖子,在呂騰尚未反應過來,自己的脖子便被自己的劍給切斷了。

葉鵠只瞄了一眼呂騰的屍身,面無表情,接著轉身對著唐炎霜與唐甘楝,這兩人見到呂騰被葉鵠用這種奇妙的劍法給殺了,似乎是嚇傻了,葉鵠前進一步,他們也呆呆地後退一步。

最後,唐炎霜開口問道:「你…先生,尊姓大名?」語氣一改之前的不屑,轉而尊敬,不過還夾帶了些抖音。

葉鵠嘴角微揚,道「葉鵠。」

兩人聽到這個名字,嚇得更傻了。

唐炎霜不敢相信的瞪著葉鵠,無意識的說道:「神劍葉鵠?你是神劍葉鵠?!」突然,眼神一閃,唐炎霜抬起右手,三支銀針分往葉鵠身上三大死穴而去。就算青燐毒不死他,刺中死穴還是必死無疑吧!這是唐炎霜一時間想到的。

銀針來得又急又快,而且唐炎霜是突然發針,事前毫無徵兆,但葉鵠依舊面無表情,絲毫不顯慌張,劍刃飛快地在三大死穴前揮過,並用巧勁將毒針全反彈回去。唐炎霜一心等著看葉鵠針中死穴而亡,沒想到葉鵠還有這一手,根本來不及閃避,身上中了數根自己的銀針。「青燐」毒性迅速發作,葉鵠之前所忍受過的痛苦全唐炎霜身上重演一遍,他嘴裡不停地喊著「好熱」與「好冷」,哀號不斷。唐甘楝慌亂地在一旁扶著唐炎霜,手足無措。

哀號慢慢變成痛苦的呻吟聲,很快地,唐炎霜動也不動,倒在地上死去。

唐甘楝只能哭喊著自己兄弟的名字,卻一點辦法也沒有。「青燐」的解藥只有唐門掌權人有而已,而「青燐」的藥效奇快,等於是無藥可解。唐甘楝恐慌地看著葉鵠,自己是最後一人了。論武功,他與唐炎霜都不及呂騰,論暗器手法,他還沒唐炎霜到家,自己唯一善長的只有機關,但在這當頭,又有什麼用呢?

葉鵠一個字也不說,只是看著他,表情冷漠的像地獄來的判官。唐甘楝只能一步一步慢慢退著,盡量離葉鵠遠點,卻沒想到人家若是施展輕功,一步就能到他面前,這樣退根本一點用也沒有。就在葉鵠抬起劍,正準備動手時,唐甘楝自懷中掏出一顆黑珠子,往地上一丟,「碰」的一聲爆炸,葉鵠趕緊用手護住頭,之後才發現四周煙霧迷漫,而唐甘楝當然是趁這機會跑走了。

唐門製造的煙霧彈效果也不錯,煙霧迷漫整個沼澤,久久不散。葉鵠並不是沒有辦法追上唐甘楝,只是覺得既然逃掉就算了,反正最後唐甘楝看他的神情就像見鬼一般,應該不會再來打丹頂鶴的歪腦筋,這樣就算達到目的了。

等到煙霧散去,四周景色又重復光明時,葉鵠這才注意到丹頂鶴群們都回來了,每隻鶴都圍著他,拍著翅膀,高聲鳴叫著,似乎在慶祝葉鵠幫他們打倒壞人,危險已過,安寧生活再度回來。

葉鵠拍拍在他腳邊又叫又跳的小豬,忽然想起王雪雁,連忙走過去,扶起王雪雁,先檢查了她身上大致沒有傷口後,接著輕輕搖晃王雪雁。

王雪雁在葉鵠的搖晃與叫聲下醒過來,看著葉鵠,不甚清醒地問道:「我昏過去了嗎?最後怎麼了?唐炎霜他們呢?」

葉鵠道:「你被他們推倒在地上,昏了過去。覺得還好吧?有沒有頭暈或者是那裡痛?」

王雪雁搖搖頭,表示自己一切安好,眼角瞄到呂騰與唐炎霜的屍體,道:「你殺了他們?」

葉鵠遲疑道:「嗯…也算啦!」

王雪雁道:「什麼也算!是就是,不是就不是,有什麼好支吾的。那唐甘楝呢?」

還能罵人,一定沒事。葉鵠笑道:「逃掉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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